1次被誤解的經驗,讓我認識展現脆弱情緒的力量

國中時被誤會的經驗

記憶中,我大概從幼兒園的年紀開始,就不太會哭,遇到再生氣、再委屈、再傷心的事情,都會死死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。當時不知道為什麼,只知道哭是一件沒有用的事情,也是一件不被允許的事情,遇到事情如果哭的話,會得到更糟糕的後果。

這個打死不哭的固執,在國中時被打破了。還記得那天在學校的午餐時間,我一如往常的排在隊伍中,跟同學一起等待打飯,快輪到我時,我看見某一桶菜餚中,有一根沾了白膠的竹筷。

排在我前頭的同學少說也有十幾位吧,但沒有任何人感到不對勁,大家都是默默地略過那道菜,或者避開沾到的地方,夾取看起來還乾淨的部分。

我覺得這樣不太對,因此跟大家說這桶菜先不要夾了,以免吃到被污染的食物,便拿了蓋子把這桶菜先蓋上,打算待會去向班導師反應。

過一會班導師走進教室,看見被蓋上蓋子的菜桶,問我們這是怎麼回事,幾個同學們七嘴八舌跟老師說明事情經過,老師把我叫到講台前去問清楚怎麼一回事,我說完之後,得到了令我十分震驚的回應。

老師認為那根沾了白膠的竹筷是我扔進去的,是我不想讓大家吃飽的惡作劇,還假裝正義地要大家別吃,強硬地要我坦承錯誤並向大家道歉。

無論我如何解釋,老師都不採信,我越講越生氣,他卻說是我惱羞成怒、不知反省,喝斥要我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罰站,讓大家看看我多麽不受教。

壓抑的情緒爆發


我臉皮比紙還薄,總是非常小心謹慎避免犯錯,以免丟臉。午休時間,當我站在走廊,全年級的同學與師長來來去去,我感到非常羞憤,好像被人當眾扇了幾個熱辣的耳光一樣,臉頰發燙、胸口緊縮、肚子悶痛,一股難以忍受的委屈感,讓我的眼淚不聽使喚地掉個不停。

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過來關心我,跟我說他們知道不是我做的,是老師抓不到兇手又亂誣賴人。是啊,這我當然知道。

有同學看不下去,跑去老師辦公室跟老師說我在走廊上哭,又過了一會兒,已經是午睡時間了,學生們陸續回到教室,我依然站在走廊,整個校園變得好安靜,安靜到沒有人聽得見我內心大聲嘶喊的憤怒與委屈。

突然有個同學走到我面前,跟我說班導找我,要我去辦公室找他。

我走到班導的辦公桌旁,忍著眼淚一臉生氣說不出話,班導問我為什麼要哭?我再次激憤地解釋事情不是我做的,我只是出於好意提醒大家先不要吃而已。

班導依舊堅持他的主張:「你就是第一個看到竹筷在菜桶裡的人,而且你平常也都跟那群愛玩的學生混在一起,你說的又不一定是真的,犯了錯好好道歉我也不會罰你,只是叫你去罰站就覺得很委屈嗎?」

一來一往後,我逐漸感到心如死灰,最後我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,便說:「對不起,我知道錯了,之後我會表現好,不會再做這種事情。」

往後上課的每一天,我看到班導師都是一肚子氣,巴不得他快點去×××(各位自由帶入),當時我的原生家庭也處在功能缺失的狀態,因此在家裡跟校園中,都是種腹背受敵、孤立無援的狀態。這當然也讓我的學業成績一直處在中後段,不上不下的。

說起這段往事,是因為昨天我再次遇到了,令我感到又生氣又委屈的事情。

脆弱情緒的力量


這半年多以來,陸續在處理母親的車禍後續事宜,讓我感到很疲憊,在去往學校的途中,有事情急著要跟承辦員警確認,打電話去分駐所,卻得到承辦員警還沒上班沒人能回答的回應。

這件事我們已經問了幾天,但這位承辦員警排班時間,都正好搭不上我們能聯繫的時間,我詢問有沒有代理人或其他同仁可以協助確認,卻只得到甩鍋的回應,讓我感到很無力又很挫折。

搭上前往學校的計程車後,我坐在後座,反覆思考著為什麼這些事情都無法有個定案?腦海中播放著從事發以來一幕幕的畫面,媽媽滿身滿臉是血腫脹得不成人形的模樣、肇事者囂張跋扈說著惡劣言語的表情、求助專業協助但感受不到同理情境⋯⋯

累積多時的各種壓力,讓我越想越生氣,越生氣就越想哭,一股強烈的委屈與無助感不斷往上湧,最後我在計程車的後座哭了起來,掉下第一滴眼淚之後就不可收拾了,我就這樣一路無聲地痛哭到學校。

有趣的是這位司機,我開學第二天時有搭過他的車,我認得他的聲音,上次搭車時他是愛聊天的類型,但昨天他從頭到尾不吭一聲,車廂裡只有廣播的音樂聲,還有我時不時拿衛生紙擦鼻涕的聲音,或許他也感到不知所措吧,但很貼心的是抵達後,他很快速地下車幫我開門拿東西,跟我說謝謝還有掰掰。

走進教室,同學們看到我一個剛哭完的豬頭臉,紛紛問我:「你還好嗎?」我說:「不太好。」我一邊說一邊整理要發給大家的教科書。

「沒關係沒關係,你休息一下。」接著拿了餅乾放在我桌上,把我手上的教科書接過去,幾個人接手幫我完成了工作,讓我自己在座位上緩一緩情緒。

雖著開始上課,我的注意力也拉回到課堂中,不再去反芻思考稍早的事件與不悅,放學後也如往常地跟同學們一起走出系館。

在這個經驗裡,再次讓我覺得適時哭泣是很重要的,每一種情緒都很重要,如果把那股情緒硬是吞下肚,我很可能會像多年前一樣,因為身體負荷不了,引發過度換氣而被送上救護車,並被注射鎮靜藥物。

但這次,我選擇讓自己順應身體的需要,即使有點難為情,還是讓情緒透過眼淚被看到,也因為情緒被看到了,我得到了司機、同學還有老安的安慰、陪伴跟支持,無論是哪一種形式,都讓我滿足了情感上的需要。即使事件尚未解決,也還需要我繼續處理,但我能夠有力量繼續應對。

展露脆弱的一面,需要強大的勇氣,與充分的自我接納,當我們能夠當那位第一個對自己展開雙手,擁抱自己的脆弱的人,也能有機會讓身旁的人發現我的需要,讓旁人有機會給予擁抱與支持。